“给患者希望”是韩正学经常挂在嘴上的话。
“就是因为口腔癌患者是非常痛苦的,不光病情本身造成了痛苦,它对面部外形的影响也很大,可能导致面目全非。”作为北京口腔医院口腔颌面头颈肿瘤外科名誉主任,韩正学很理解他的患者,“所以不仅要让患者活下去,还要让他们对未来、对健康有希望,得体面地活下去。没有希望,那活着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。”
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,一方面需要不断提升诊疗技术,一方面需要持续加强人文关怀。这也是北京口腔医院从上到下、各个科室的共识。
“医院文化建设是医院高质量发展的灵魂,而善良是成为一名优秀医者最重要的、不可或缺的条件。”北京口腔医院党委书记丁枭伟表示,“医学是疾病预防与诊疗康复的艺术和科学,更是人文和科学的高度融合。我院作为北京市医院管理中心人文医院建设试点医院,坚持党建引领医院文化建设,积极营造善良文化氛围,厚植医学人文精神。”
“北京‘门巴’救了我”
西藏班戈县新吉乡海拔5300米的广袤草原上,有一位叫卓玛的养牛大户。放牧、晒蘑菇、带外孙……卓玛如今的日子充实而幸福。而见过她的人不会相信,曾经的卓玛,脖子上长有一颗巨大的肿瘤,重达5公斤,困扰了她28年。
“她以前睡觉前,要先把这个瘤子抱到枕头旁边,然后再躺下睡;起来以后,先把瘤子抱起来,才能坐直,就像抱个小孩一样。”韩正学说。
直到有一天,一名援藏干部发现了她。后来,几经辗转,在各方帮助下,卓玛被送到北京口腔医院就医,由韩正学主刀切除。那时,韩正学刚从上海调来北京。
卓玛患的是颌下腺混合瘤。“她从高原下来,因为醉氧,血液中血红蛋白含量高,容易凝血造成血栓,麻醉、手术的风险特别大,术后的康复也有难点。”韩正学说,医院给了他很多支持,包括从安贞医院请来心血管团队做配合。
手术很成功,肿瘤被摘除了。卓玛回家后,一直念叨:“是北京‘门巴’(医生)救了我,是共产党救了我。”韩正学后来去藏北高原给卓玛复诊,发现她恢复得特别好,过上了正常的生活,对未来抱有很乐观的希望。
从这个病例可以看出,韩正学主导的科室,并非人们印象中“只管嘴里的事儿”。“口腔癌的发病率在我们国家是相对来讲不是很高。我们叫头颈肿瘤科,就是口腔里面长东西,脖子上长东西,腮帮子上长东西,都是属于我们做的。”韩正学说。
医学的发展,越来越要求学科交叉发展,不能“铁路警察各管一段”了。为此,韩正学在科室发展上开辟了三个方向。
“一个是中晚期口腔癌的治疗,一个是与天坛医院合作开展颅底肿瘤的治疗,就是针对从脑部跑下来的肿瘤以及从颅底进入颅内的,第三是在病变累及颈内动脉重建层面寻求突破,这三个方面都有难点。”韩正学说,“修复重建外科给这三个方面疾病的治疗,提供了坚实的外科基础。手术中,我们会采用自体的组织移植修复重建口腔颌面部的器官,如用腿上的肉造个舌头,用腿上的骨头做个下巴,血管移植重建颈内动脉等等,这些手术需要在显微镜下进行。”
这样的学科发展设定对科室的医生来说,“他们每天都能有新鲜感,每天面对不同的手术、不同的术式、不同的患者,能学到知识,能够在医学前沿上探索前进。”韩正学说,医生诊疗水平的提升,对患者更有意义了。
“有的患者面神经断了,很痛苦,不敢见人。我们能把面神经接起来,让患者重新恢复面部的运动表情,这就改善患者的后半生了。”韩正学说,医学的进步就是谋求解决患者的一个个痛点。
“多和患者聊聊天”
北京口腔医院在7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,遵循“严、精、勤、谨”的院训,坚持严谨的科学态度,追求精湛的医疗技术,全心全意为广大患者解除各类口腔疾病的困扰,营造舒适和谐的就医氛围。
“医学是人文与科学的高度统一,二者应统一于医学的根本宗旨:守住健康,防止疾病,提高生存质量,延长寿命。”北京口腔医院院长白玉兴教授表示,“因此,我们在强调加强医学人文建设的同时,也要遵循医学科学精神。医学史发展解释了医学的本质特征是人文关怀,医学科学的目的性与人文精神的指向性是完全一致的。”
“患者的事是大事,再忙,也要为患者让步。”韩正学经常告诉学生,“多和患者聊聊天,他们心情会好很多。你的话可能会影响他们的病情。”
有位年过九旬的满奶奶,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,药物副作用导致了颌骨坏死,2018年做过一次手术,后来因为口内麻木辗转求医,治疗建议都是“只能手术”。
韩正学了解老人的情况后,特别理解家属对手术的顾虑。“老人家,您90岁高龄,家庭和睦、儿女孝顺,很幸福啊!家有高龄老人,也是子女的福气啊。”听了韩正学的话,老人和家属都露出了笑容。
“您这个病,不手术也能治。”韩正学说,“我每周二出诊,挂不上号,直接来找我。”
韩正学的一句“不手术也能治”,给满奶奶全家吃上了“定心丸”。
此后,每次复诊,韩正学都会和满奶奶聊上几句家常。老人下颌穿孔、流脓,韩正学总是告诉满奶奶“不要怕”“能治”。连续3周,清创、换药,眼看着伤口一点点缩小、愈合,老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放松,总是再三道谢。
“她这类骨髓炎的患者很痛苦,医生通常都会建议手术治疗,但我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,曾经做过手术,家属和本人都不愿‘再受罪’,就给出了保守治疗的建议。”韩正学说,“外科医生不仅仅要会做手术,更重要的,还是那句话,给患者以希望。”
如今的口腔颌面头颈肿瘤外科,接诊的患者来自全国各地。对此,韩正学时刻秉持“如履薄冰”的心态。“我们手术的成功率很高,比如组织移植,科室综合起来有97%以上的成功率,在世界上都是领先的。”他说,“虽然不成功的很少,但对这些患者来说,就是百分之百的痛苦。因此,每一位患者都得倾力诊治。”
韩正学表示,外科医生一定要有情怀,一方面,向学术制高点迈进,增强诊疗能力;一方面,为患者的切身利益考虑,增强共情能力。二者是并行不悖的,是相辅相成的。
对此,潘楚雄非常赞同。
麻醉医生的人文关怀
作为北京口腔医院麻醉科主任,潘楚雄很清楚自己科室的服务对象是两个人群,一个是医生,一个是患者。与其他科室不同,麻醉科服务的往往是“沉睡的患者”,与患者互动的机会不多,人文关怀似乎无从谈起。
“从外人的眼光看,麻醉医生好像推一针就完事了。实际上,我们更多是心累。患者麻醉过去之后,他/她的生命循环、呼吸管理,需要时刻密切关注,因为并非都是平稳的,说不定哪个点就出问题了。”潘楚雄说,“麻醉配合的水平,直接影响手术时间长短,影响手术质量的高低。”
在北京口腔医院,麻醉科配合最多的科室是口腔颌面头颈肿瘤外科。“比如,他们要切掉整个下颌,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大出血,可能会碰到神经而引起心律失常或者心肌反射,麻醉医生必须时刻关注,心很累,看上去好像没干什么活,但是大脑一直要保持一种很紧张的状态。”他说。
“麻醉技术水平高的体现,就是想什么时候让患者醒,就能让他/她什么时候醒,醒了之后还感受不到痛苦。”潘楚雄说,“现在的医学发展,要求麻醉不仅要保障手术过程的安全,对术后的预后也发挥重要作用。”
据潘楚雄介绍,麻醉对于术后的影响,主要有三点,第一是认知,麻醉的深浅、好坏,直接关系到患者认知水平是否会降低;第二是镇痛,术后的疼痛往往引发患者各种心理疾病;第三是康复,现在国家提倡“加速康复医学”,帮患者尽快康复,尽早出院,一方面有利于病情恢复,一方面有利于降低整体医疗费用。
因此,在术后环节当中,麻醉的作用很大,更需要麻醉医生深刻体察患者的心理状况和情绪。“比如在加速康复这方面,难点不在技术上,而是体现在细节上。这种对细节的关注,对每一个点的把控,就是人文。”潘楚雄说,“这就要求麻醉医生得熟悉患者的具体情况,把握个体差异,适时调整麻醉方案。”
“患者进手术室的时候往往都会担心,恐怕醒不过来。”麻醉科护士长毕慧妍说,“所以,我们在手术室里面医护人员的一句关心的话,一个笑容,一个抚慰的手势,一个关注的眼神,都能让患者感觉很好,很温暖。因此,我们理解,人文关怀潜移默化地体现在每一个医疗场景中。”
丁枭伟表示,人文医院建设是一项事关医院长远发展的系统工程,通过人文医院建设,以文化人,以文育人,让职工在潜移默化中养成做有温度医者的思想自觉、行动自觉、文化自觉,把医学科学的求真精神与人文科学的求善精神有机结合起来,在科学认知的基础上,传递医者的人文温度,增强医院的凝聚力,从而使患者的就医获得感更加充实,使医务人员的责任感、使命感和获得感不断增强。